第二章 骇夜惊梦(2)

“闻队,别冲动!”一旁的穆天溢见闻南情绪失控,连忙拉住了他。

压抑的悲愤忽然像炸开了一般在闻南心中掀起了一阵闪电和惊雷。他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哀当众落下泪来。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?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
当闻南终于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的时候,已经是许久以后的事了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恢复理智的闻南开始履行他作为一名刑警的职责。

“萧凌虚。”男人缓缓道出了自己的名字,脸上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。

闻南皱起了眉头,在他的印象中,杀了人还能如此平静的疑犯是最不好对付的。他们不是毫无良心道德的豺狼虎豹,就是精于伪装的老狐狸,而眼前的这一位看起来两者都像。

“知道为什么逮捕你吗?”闻南大声问道。

萧凌虚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闻南,语气拖得很长很长:“因为我杀了警察!”

听见疑犯亲口承认自己杀了闻北,闻南的情绪又开始有些激动。他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萧凌虚,恨不得从眼睛里喷出两道怒火来将他烧成灰烬。

“你为什么杀他?”闻南厉声呵道。

萧凌虚看着闻南,眼珠一动也不动,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。半晌,他缓缓地转过身,背对着闻南,平静如水地说:“没有理由!”

“啪!”就在萧凌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,一个清亮的耳光声同时响了起来。

萧凌虚诧异地凝视着打他的那个女人。眼底闪现了一抹惊艳的神色。

清丽是萧凌虚对甄雪的第一印象。瘦削的鹅蛋脸上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,秀气的鼻子,小巧的嘴唇。她的五官都不算太出众,但搭在那张干净的脸上却异常漂亮。她披着一件蓝色的长风衣,风衣的扣子一颗也没有系,下面隐隐露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,蕾丝的裙摆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飘着,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清净而出尘。

在萧凌虚的印象中,这样的女人,都应该是柔若无骨的。可是,眼前的这个女子,骨子里却有着巨大的力气,竟然打得他的脸上热辣辣地痛。萧凌虚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实在是很特别,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。

甄雪毫不畏惧地迎上了萧凌虚的目光。她的右手高高地定在空中,还保持着打人时的姿势。她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隐隐发痛,不过她并不后悔扇了他这一个耳光。她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丧尽天良的凶手,也不是第一次从这些凶手嘴里听到他们杀人的理由。然而,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大言不惭地宣布杀人没有理由。

想到这里,甄雪愤怒地向前跨了一步,一把扯住了萧凌虚的衣领,眼泪喷泉一般涌出了眼眶。她一边哭,一边大声地斥责萧凌虚,同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摇晃着萧凌虚的身体,仿佛要将他就此摇碎一般。

萧凌虚没有还手,也没有躲闪,只是无语地站在原地,任由甄雪打着。他能感觉出,甄雪冰冷的双手,像一把冰锤,敲在自己的胸口。力量不大,却带着巨大的悲伤。

甄雪发狂的样子,让旁边的人都揪紧了心,以至无人敢上前去阻拦,只是默默地看着她,仿佛都被她过度的悲伤感染了。

甄雪就这么哭着、闹着,打着。最后,她因为悲愤过度,气血攻心,一头倒在了地上。

许久之后,甄雪缓缓地睁开眼睛。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法医办公室的沙发上,身上还盖着闻南的风衣。

不知不觉,已近黎明。办公室内,有隐约的曙光闪动。甄雪从长椅上站起来,推门走出了办公室。她一边走,脑海中一边浮现出闻北阳光般的笑脸,眼泪随即掉落,朦胧了她的视线。

“闻北,你是个傻瓜,大傻瓜……”甄雪在心里悲伤地责骂着,颓然地低下了头。泪光中她隐约看见了一个人,迎面走了过来,并停在了她的面前。

甄雪抬起头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色的纸巾。穆天溢举着那张纸巾站在她面前,脸上带着抱歉的神色。

“给你,擦擦眼泪。”穆天溢说着,将纸巾递给了甄雪。

甄雪接过纸巾,冲着穆天溢点了点头,“谢谢。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
“我送闻大哥的尸体过来……”穆天溢说着,偏头看了甄雪一眼,发现她已经用那张纸巾捂住了脸,肩膀微微地**着。

穆天溢即刻便知道自己的嘴巴闯了祸,他很想安慰甄雪,却又不知道该如开口,只能傻愣愣地站着,一句话也不敢多说。

“他在哪?”甄雪埋头在面巾纸里,呜咽道,声音里有无法掩饰的苍凉。

“停尸间。”穆天溢木讷地答道。

甄雪点点头,也没有跟穆天溢道别,便着了魔一样地走向了停尸间。

停尸间里总有股特殊的气味,死亡的气味用再多除臭剂也掩盖不了。甄雪找到某个不锈钢冰柜,颤抖地抽开,一股阵白雾立刻裹着刺骨的冷气扑面而来,就像她心里的温度一般冰冻。

甄雪含泪俯下身,拉开敛尸袋的拉链,露出了里面无头的男尸。尸体已经开始发冷,生命的气息已然消散。

“甄大夫,你认识他?”看守停尸房的大爷问。

“是啊,认识……”甄雪说着,轻轻取下了闻北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。那是一颗小小的蓝色纽扣,它安静地躺在甄雪的掌心中,就像一颗小小的蓝宝石。

甄雪静静地注视着那颗纽扣,眼眶再一次湿润了。她紧紧握住那颗纽扣,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风衣的口袋。虽然知道这是违规的,但甄雪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。

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,是离心脏最近的纽扣,它代表了爱人的心。

珍藏好那颗纽扣,甄雪低下头,深深地望着闻北。突然,她好像发现了什么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她俯下身,仔细地注视着闻北左胸前的一处伤口。半响,她果断地将闻北的尸体吃力地从冰柜里取出来,放上了推车,迅速地推进了解剖室。

解剖室里一片死寂。

甄雪将闻北的尸体放在解剖**,然后她走到解剖室中央,将摆放着手术用具的推车拉到解剖床边,并从推车上取过了自己的外科手套,戴好。一切就绪,她开始一寸一寸地探索闻北的尸体。

甄雪似乎已在悲伤中等待了太久。她专心致志,双手不停,心无杂念,整个人仿佛都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。在那个世界里,只有她,只有闻北。

整个过程中,甄雪都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简短而麻利,并避免让手在闻北身上停留过多的时间,因为那会激起她不必要的悲伤。尽管如此,她还是觉得时间过得很慢。她戴着手套盘弄尸体的手指也好像不属于她,而是属于一个陌生人。它们一直不停地颤抖着,仿佛装上了弹簧一样。

许久,当甄雪终于搞定一切,摘下手套时,她的额头已经被冷汗浸湿了。

闻北全身上下共有30多处刺伤,伤口长短不一,伤口附近的皮肤、肌肉的创缘也参差不齐。

由此推断,杀害他的应该是一把刃面不是很锋利的凶器。可是根据穆天溢的口供,凶手行凶时使用的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弯刀。如果使用锋利的凶器行凶,伤口附近的创面应该十分整齐才是!

这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尸检的结果和穆天溢的口供有如此大的出入?到底是她的判断出了问题,还是穆天溢的记忆出了问题?

就在甄雪陷入困顿的当口,她的耳朵里莫名其妙地传来了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。那个声音好像是在对他低诉,又好像在自言自语地念着某种经文。

甄雪吓了一跳,抬头四处张望,可是,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。

难道是幻听?甄雪猛地倒退了几步,慌乱地在房间里张望,想辨认说话声传来的方向,谁知道这声音竟然是从四周同时传来的!那个古怪的声音将她包围在声场当中,就像海水包围着孤岛。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,那个说话声越来越大了,离她越来越近……

甄雪竖起耳朵,想要捕捉那些话语的内容,可是那声音就像要跟她捉迷藏一样,她越想侧耳倾听,那声音离她越远;可是一旦她想放弃,那声音却又如影子一般跟了过来,在她耳边细细念,碎碎念……

渐渐地,甄雪开始感觉到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随着那个说话声剧烈的震动,大到身边的手术台,小到手术台上的一把镊子,全都在随着那邪恶的声音颤抖!

甄雪觉得脑袋里就像有几万个喇叭在同时吹响一般,震得她头痛欲裂。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,双眼紧闭,心口却像被撕裂了一般,疼痛难忍。

渐渐地甄雪感到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,只有那个声音是真实的。

突然,一个黑色的影子,从甄雪眼前一掠而过。

“你……”甄雪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,她只觉得眼前一黑,浑身的力量都好像被抽空了一般,倏然失去了意识……

展开全部内容
友情链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