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9章 深渊会议(四)

对于这些魔族, 陆希也是绞尽了脑汁。

不是所有的魔族都能搞定的,就像她也没有收服所有的贵族,最后还是得处死一批人, 搞个高压政策才行——不光要有胡萝卜,还得有大棒。

魔族性情更暴戾, 更难驯服, 是铁定要杀掉一批的, 这就连灰塔的长老们也是默认的。但是怎么杀却是个问题。魔族自己弱肉强食, 并不在意杀戮,就比如说当初海因里希干掉黑水公爵,就当了新的领主, 这在无尽深渊是合理合法,除了黑水公爵的几个心腹之外, 其余的魔族一点没有反抗的意思——新主取代旧主, 那当然就听新主的了。

但是海因里希可以杀,陆希就不能了, 她毕竟是个人类。魔族自相残杀,跟人类杀魔族,那可就是两回事。一个不好,搞得这些魔族同仇敌忾, 把她当成共同的敌人,那还讲什么合作呢?

所以陆希为了这次深渊之行, 早早就着手研究起麻醉弹来了。

麻醉弹在她的世界里早已有之,无非就是子弹里装上麻醉剂,然后打入体内起作用呗, 区别也就是在注射方式或者推动方式上有些不同。

陆希有麻醉药。雪雀油脂里提取出来的那种麻醉剂威力相当大, 又经实验室提纯过, 那个劲儿,一颗子弹就能放翻一头青犀或黑野猪,而且立时起效,都用不了两秒钟!

而且这种麻醉药副作用极小,尤其是对觉醒者,增加用量也只是麻醉时间加长,醒来之后基本没有什么不良反应——当然对于普通人,那还是要小心使用的。

现在丹尼尔这几颗麻醉弹里,装的就是提纯过的雪雀牌麻醉剂——是的,这打暗枪的当然就是丹尼尔了,他就潜伏在灰塔里,等着暗中支援。

最妙的是这麻醉剂性质稳定,即使子弹出膛的温度高,也不影响药效。这就减少了制造难度,就当狙击子弹那么制造,射程也相当可观。

当然因为内部灌充的是**油质,子弹出膛后的轨迹与全钢芯的子弹有些不同,但对丹尼尔来说,这绝对影响不到他的射击精度,刚才一枪准确击中那比蒙魔族的颈侧就是明证。

至于麻醉弹的外壳,可跟那些从枪膛里蹭点儿幽灵粉末的普通破魔子弹不同,是在钢水里正经掺入幽灵粉末特别铸造的,就算胡克这样已经几乎完全兽化的魔鬼公爵,身周的黑火也挡不住。

再加上丹尼尔的能力最近又提高了,子弹专门捡着防御薄弱的地方,当然是一枪打穿,麻醉剂从子弹尖端的小孔里注入血肉,直接把两名魔族放倒。

不过陆希也是有点多虑,她要是杀别的魔族那不好说,像胡克两人这种如同放射物质一样的感染物,她杀了其他人绝对没意见,还得感激她阻止了这疯狂的连锁反应呢。

就连剩下那三个濒临失控的领主,这个时候脑袋也难得地清楚了一会儿,知道自己死里逃生,又能多活几天了。

于是现场的气氛一时间就有点尴尬起来,魔族们虽然不想道谢,但也不好再对着陆希横眉竖眼,另外还有点忌惮这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子弹——大家你看我我看你,心情复杂地都沉默了。

这个时候,当然就是陆希展示能力的最佳时候了。女长老卡特琳娜非常有眼色地去观察着胡克和比蒙魔族,适时带起话题:“他们这是——好像兽化暂时停止了?”

“麻醉药作用于中枢神经,整个中枢神经系统都处于停滞状态。”陆希现场科普,“中枢神经主要包括大脑和脊髓,它接收全身各处传入的信息,整合分析之后再传出去。我们的一切身体活动都由中枢神经控制,包括思想与学习。”

一众魔族领主面面相觑,有听没有懂。但是如果仔细想想,又似乎是很明白的事儿,因为他们狩猎魔兽,大部分情况下也是破坏魔兽的头部或者脊椎部位,基本就能让猎物失去战斗力,更不用说杀同类的时候了。由此可见,这个什么中枢神经,不是胡说八道的。

于是有人忍不住问: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如果仅仅是打猎,好像也研究不到那么明白吧?尤其是那个思想与学习,这个可是看不到摸不着的。

“这是夏国世代医者钻研得出的结论。”陆希面不改色地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子,然后对双塔的长老们说道,“麻醉剂可以暂时打断兽化进程,但现在还不确定如果他们醒来,会不会继续兽化,所以我建议还是先做好防护措施。”

这个灰塔倒是能解决。有专门的禁锢型魔法阵,还可以隔绝感染性,把这两人分开关押就行了,正好还可以观察一下,这个麻醉剂究竟还有没有更好的作用。

这下子很多领主都不想走了。疯狂就像是悬在这些高等级魔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实力越强,离疯狂和死亡就越近,谁心里能毫无触动呢?现在忽然有了那么一点儿希望,大家当然都想留下来看一看。

这下子会议现场的气氛大有改变,连陆希都没想到麻醉弹居然起到了这么好的作用。但有机会岂能不抓住呢,她于是立刻抛出了原本准备的糖衣大炮弹:“事实上,我们一直在研究如何减缓魔族的疯狂进程。”虽然说血契是教会研究的,但教会目的不纯,只有她才是真正为了魔族嘛。

果然这个大炮弹引起了一阵哗然,有沉不住气的魔族已经霍然站起:“真的?有什么办法?”

陆希微微仰起头,看了一眼这个浑身皮肤呈砖红色的魔族,没回答。倒是三首皱了一下眉头,嘶哑地说:“坐下!”

砖红魔族愣了一下,才发觉自己的态度引起了长老们的不悦,只得老老实实坐下了。

他坐稳了,陆希才慢慢地说:“目前我们已经找到了一种方法,但是执行条件很苛刻,难以推广。所以我们还在继续研究,并且希望有更多的魔族配合,最终能够找到一种让大部分人都可以使用的办法。”

但很显然,在场的大部分魔族都根本没注意她后面的话——什么大部分人都可以使用的办法?大部分人能不能使用关他们啥事,反正他们能使用就行了呗。再说最危险的也就是他们啊,那些普通魔族恐怕还没等到疯狂就已经先因为别的原因死掉了,考虑他们干啥?

陆希把这些人的表情都观察了一下,暗暗在心里把他们划分成几个部分,一边慢条斯理地说:“根据我们的初步研究,魔族疯狂的原因极可能是大脑某部分的病变,但因为我们缺乏合适的研究对象,所以这也只是初步的推断。”

大脑病变这个事儿,其实是她自己根据行医经验推断的。魔族的疯狂,虽然涉及到变身成魔兽这一块儿在她的经验之外,毕竟原先的世界里人跟兽那隔着物种,无论如何都变不到一块儿去,但这个世界是有魔法的,所以不能完全以常理度之。

陆希就扔开了对于变身的疑惑,先考虑疯狂的问题。

要说疯狂,开始的时候她首先考虑的就是精神病,因为从海因里希描述的一些疯狂的魔族来看,很像是狂躁型的精神病。而且从无尽深渊的生活环境来看,魔族们有点心理疾病那真是太正常了。

但是这里头就有一个问题,大家都生活在同样的环境里,而且低阶魔族其实死亡风险和生活条件都远不如高阶魔族,为什么他们反而不会疯狂呢?

那只能说明,魔族在晋升的过程中有一定的变化。

陆希第一个就想到了前额叶皮层和杏仁体,前者被称为理性的脑区,后者被称为情绪的脑区,如果魔族的疯狂与器官有关,那八成的就逃不开这两部分。

只可惜,现在她的检测手段不够多。

陆希现在最依赖的检测手段,还是百丽儿的B超。但是颅脑B超主要检查的是颅内血管的情况,对于其它的就……真要研究前额叶皮层和杏仁体,要么上CT或磁共振,要么就是——解剖。

CT和磁共振,陆希原理是知道的,但是要造设备那简直是白日做梦,只能指望着有谁觉醒这方面的能力了。但光明系的能力本来觉醒者就少,一个苏赛恩现在刚刚能控制到红外线与紫外线,波长更短的X光还没能找到呢,别人就更不用说了。

至于磁共振,那是利用了人体内的氢离子在主磁场与射频场中,被激发产生的共振信号,涉及的东西就更多了:氢,离子,磁场,射频,共振……好家伙,她自己都想不出来这得怎么觉醒才好。

所以想来想去,还是解剖的好。

那么问题又来了:你想解剖谁啊?

当然是死掉的魔族,最好还是高级的、濒临疯狂的那种。

但是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出来,否则在场的人知道她打他们脑袋的主意,那还了得!

不过不提解剖的事儿,这些魔族领主们也已经听得糊糊涂涂的了。作为高等级的魔族,他们对自己身体的了解远胜普通人,比如说普通人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肚子里都有些啥,但他们却因魔力流动的缘故,知道自己皮肤下面包着肌肉和筋腱,肌肉又裹着骨头,胸腔里有心脏和肺脏,腹腔里又装着肠子胃和肝肾什么的。

但也就是知道这种大体结构了,对于各器官又是什么构造,起到什么作用,可能出现何种疾病,那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;而像甲状腺肾上腺之类的腺体,那就完全没注意。

至于说到什么神经、脊髓还有大脑——可能就只知道魔兽的脑花也能吃了,至于脊髓,他们这些领主从来不啃骨头,压根没注意过里头的骨髓是怎么回事。

要是说到什么前额叶皮层,什么杏仁体,那就更懵圈了。前额还知道,杏仁这东西都有些魔族从来没见过,毕竟无尽深渊可不长杏树。

于是陆希就当场画了一幅图。

一场红灰双塔召集起来的魔族议会,成了公开课,也是谁都没想到的走向了。当然有魔族对于陆希说的话半信半疑,也有的想到她怎么会对脑壳里头装的东西如此清楚,不由得后背发凉的。但无论如何,有“延缓疯狂”这根胡萝卜在眼前吊着,哪个魔族又舍得离开呢?

苏赛恩一直为陆希捏着一把汗,到了这个时候才松了口气,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,忍不住对海因里希说:“女王陛下真是……”他都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词儿才好。

海因里希与有荣焉,满心骄傲,都不等好朋友找到合适的词汇,就得意地回答:“那当然!”这可是他挑中的人!倘若说光明神还干过什么好事,那就是当初让他跟露西签订了灵魂契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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