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斩风

宁邑冶署门前刻的律令从地里挖出来的时候依然完好。秦郁亲手用锥子剔除沟槽之间的泥土,然后命冶令把石块拼接起来, 砌成原来的模样, 摆在北门口。

十日内, 旧工址的清理工作完毕, 与此同时,一座新的夯土台在附近垒成。

果先生绘制工图, 丰指导工人立柱搭梁, 佩兰监督泥墙瓦顶, 伴随斧凿之声, 炼坊一日日建起。应龙门下则在陶工室搭设用于熔炼的石锅和用于捶打的锻床。

工事总体而言是顺利的,却并非毫无波折,众人齐心协力, 共闯过三大难关。

一始的困难在于工具。

冶署原有的工具在爆炸火烧中几乎全部损毁,百姓家中的自己要用, 而各方私人携带的工具显然又存在极大的地域性差别,就像削刀, 不太方便统一调度。

姒妤想出一个点子。

他建议秦郁以司空府名义征调周围郡县的器具, 一方面进行铭文登记, 普及新律, 一方面租赁使用,如此在冬季既不误各地农时, 也能解决工具短缺的问题。

对此,酸枣郡函人响应积极,为表达对秦郁的感激, 他们贡献出八百把削刀。

众人夸:“还是姒郎知世。”

姒妤跑遍方圆三十里,按时备齐了权衡、尺规、砣机、铲镐、坩埚等等工具。

二来是制胚。

由于铁料已受过损伤,剑胚的设计只有更完美,才能达到和原来一样的品质。

石狐子依然担任范坊坊主,他从陶工室扛回几桶残存的五色泥,一心开始制胚印范,可尽管秦郁一直在旁监督,也只能确保形制一样,弧锋韧度始终不理想。

彼时,石狐子正在困顿之中,路过竹茹的工坊,见竹茹砥砺,不仅剑刃在动,砥砺石也跟随一个底盘自转,两边互相配合,磨擦的弧线就从平面变为立体了。

“水不转,山可转。”

石狐子暗道。

石狐子忽悟出一种方法,立即说与秦郁听。秦郁觉得可行,于是二人分工,秦郁先试验范片在不同火候之中的弯曲形变,估计预留的空间,继而设计出新的弧度,石狐子则练习刀法,取代原有的画点描线,独创出一招“蛟龙过海”,“蛟龙过海”继承秦郁的“桃林落瓣”,一气可切出六寸弧锋,彻底解决了先前用三段弧线连接范片所造成的充型不饱满,易勾拉毛刺等的问题,使废铁得以重用。

初冬之时,各工室相继落成。

第三次挫折却又袭来。

毐正在剂坊研究修补铁料的方案,各类金石混在一起,发出五色的神秘光芒。

值此,宁邑突然闹起了鬼。

夜里总有人看见鬼魂在街道游**,播撒鬼火,白天家家户户门口惊现狐狸毛。

人言:“看见那个戴面具的男子没有?那是旋龟,邪兽啊,定是他做的孽。”

毐有口难辩。

秦郁劝毐,不然就摘了面具。

毐不从。他戴面具自有理由,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,他绝不展示自己的面容。

无奈之下,毐决定捉鬼。

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毐命手下在各路口埋伏,果然看见三三两两的鬼魂。鬼魂披头散发,鸟头蛇尾乌龟背,脚踩白火在街面爬行,口中念念有词。毐不动声色,等着其中一队鬼魂走近,箭步上去,大喝一声,一掌掐住了鬼头子的喉咙。

“啊!”

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彻街巷。

狐狸毛掉了满地。

毐冷笑,揪着那鬼头子的长发,一路把鬼拖回工室,次日天明,城头捆着,一摘面罩,真相大白。“啊!竟然是他!”毐把磷粉洒在空中,化作喜庆的花火。

原来是刚被革职的窦芸。

窦芸见桃氏死灰复燃,遂假扮鬼魂制造舆论,未曾想,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。

毐问秦郁:“诋毁司空,如何处置。”

秦郁道:“人不人,鬼不鬼,斩了。”

宁怀求情,无用。

秦郁用窦芸的血祭了青龙。

当日,毐用奂金、奂银、白锡等稀有的金属为伤痕累累的白铁配出一方良药,他先用池盐为引,让铁在熔炼时先把组织内残留的裂缝暴露出来,这时,柔软的稀有金属伺机渗透,用良好的延展性和防腐性,缓和热应力的不均衡,妙手回春。

闹鬼事件就此平息。

如是,桃氏的工事跨过三道坎,终于在仲冬时节开炉,迎来了第一次的重熔。

白皑皑的雪原之上,金坊率先燃起熔炼提纯的火,纯白的铁水平安地从石锅中流出,霎时,谣言肃清,冶署其余工人纷纷走出家门张望,思念着昔日的工室。

※※※※

“朝歌佩兰、昊阳竹茹、长容公子府剑师,悉数应征宁邑,助秦郁重铸断剑。”

“他们把损毁的剑以及尚未成型的铁英从废墟挖出来,重新投入炉火熔炼。”

“他们未曾耽误地方农时,未曾骚扰乡里,仅调用周边仓库资源,抢修工坊。”

“宁邑已成二百剑。”

“宁邑已成四百剑。”

“宁邑已成六百剑。”

“宁邑八百剑,今日……”

魏国,大梁王宫。

杜子彬穿过宫门,步行在覆盖雪絮的石阶上,像往常那样去中府找尹昭禀事。远远的,他却看见何时一袭白衣站在半道等自己,那般静美,连眉毛都凝为银霜。

这是大梁地区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,田间地头,积雪深得能埋没耕牛的眼睛。

“师兄。”何时笑着行揖,“今日,尹公不问宁邑八百剑,今日,白宫献剑。”

杜子彬的口中仍在背诵词句,听何时这么一说,登时甩开衣袖,长舒一口气。

雀门白宫的六千黑金锻剑,由夕一手打造,先于桃氏的六千白铁铸剑落成。

何、杜二人跌跌撞撞,总算拖住司空府进度,让中府在今日为王室献上头彩。

“难怪穿得这样素净。”二人肩并肩走着,杜子彬说道,“怕夺了风光吧。”

何时道:“阴差阳错才把差事办成了惊喜,最好,永远别让尹公知道才是。”

“我只说一句实话。”杜子彬道,“秦郁的剑绝非玩具,应劝尹公做足准备。”

何时笑了笑。

何时的面容恬静秀气,处世的姿态温和柔雅,唯独是笑的时候,杀意最重。

杜子彬意识到什么。

“师弟,是不是宫里起了变故?”

“嘘……”

何时弯起眼睛。

“师兄,你自己听。”

石阶的尽头是中府武场。

玉磬交错,音若清泉。

一道剑光先从他们面前闪过。

随之,万人剑阵映入眼帘。

旅贲军旗猎猎飞扬,鼓点震耳,武士口中呵出白气如珍珠,遍洒在武场四周。

六千长剑在殿宇前合为朱雀神鸟,亿万雪花映出舞剑之人翩若惊鸿的身姿。

杜子彬道:“那是贺诀。”

何时道:“是啊。”

魏国公子嗣因执掌黑金兵器库,特令幕僚贺诀与将士比武,以观新剑的风彩。

此刻,众官喝彩。

贺诀深陷在三名武卒重围之中,却只披一件青纱,孑然独立。他所驭长剑如白蛇吐信,嘶嘶破风。武卒出击,他不紧不慢,第一剑挥出,便从高处克制住对手,骤如闪电,致使敌剑似落叶纷崩;武卒接连劈砍,他的第二剑方才挥出,却似一记铁鞭抽在对手的腕间,直将敌剑拍落;第三名武卒大喊一声,疾速刺来,他以剑锋相对,霎时,金光四溅,衣袂翩跹。他足不沾尘,轻若游云,击散重围。

剑阵变幻,朱雀的两只翅膀展开,剑密如羽毛,在晶莹雪花映衬下流光溢彩。

“好剑。”众将士齐声高呼。

贺诀双手托住长剑,跪在殿前。

剑长三尺又三寸,七寸弧锋,剑从缎纹如墨云,剑刃薄如蝉翼,亮如秋霜,剑柄焊有一只朱雀,剑首雕喙,剑格以玄铁打造,两端有倒钩,形似一个“冖”。

一声咳嗽从纱幔后传出。

公子嗣道:“我的剑士对白宫工艺青睐有加,尹公,此剑有何独到之处呢。”

尹昭恭立座前,伸手拨一下炭火:“六千剑同样精锐,公子问,便没有异端。”

公子嗣低下头,摩挲指尖的一枚戒指,声音低沉道:“尹公的话,触我心伤。”

尹昭笑道:“只若是公子不嫌弃,中府愿单独铭刻这把剑,祝王上早日康复。”

“父王常梦见门窗漏水,妖兽横行,血溅宫闱,应是受张相蛊惑,又被秦人挟持,不得安宁。”公子嗣缓缓说道,“今日我既得到此神剑,当名其为‘斩风’。”

尹昭道:“斩风,好名。”

贺诀道:“斩风!”

霎时,乐正击鼓,鼓声大作,千万武士大喝斩风,排山倒海,白雪玉石震颤。

“斩风!”

公子嗣含泪听着。

尹昭深鞠一躬。

“公子,大魏将士等这一天很久了。”语罢,尹昭掀开纱幔,“公子,听。”

风雪与呐喊扑面而来。

冰冷中含着炽热。

“斩风!”

“斩风!”

“斩风!”

公子嗣张了张口,喊出一句斩风。

“尹公不弃魏国社稷,令我欣慰。”观剑结束之后,公子嗣握住斩风,在风雪之中赐了尹昭一道卷轴,“雀门这段日子着实受了些委屈,我知道,我也记着。”

“恭送公子!”尹昭伏地。

马蹄远去,尹昭抬起头,见何时和杜子彬双双站在参天立柱旁,正面含微笑地看着自己。尹昭撑膝盖站起来,拢紧绒袍,目光又视线越过何、杜,直追旭日。

“疾风过岗!伏草唯存!”

尹昭的手中多了一道空白的卷轴,那是魏国王室赏给他的斩风令,寓意不言而明,只要他往卷轴之上填写名字,待寒冬过去,名字的主人将在坟冢之中迎春。

他蛰伏许久,终于等到这个时机,就在昨夜,伴随一道密令,一切尘埃落定。

齐国宣布加入合纵伐秦的队伍,八十岁的老魏王听闻,在病痛之中做了一个决定,即,驱逐相邦仪,迎犀首衍回国,并迎惠子回国,改变连横国策为合纵。

“伏草唯存啊!”尹昭大笑道,“尹某隐忍这久!总算是盼到了回暖之日啊!”

他双腿大张仰坐在案上,笑得肚腹疼痛,嗓子含着浓痰一般,发出嘶哑喘息。

“师弟!你洞察天下之事,终不过血肉之身,非那磐石啊!你的运势,尽矣!”

卷轴从他手中滑落,拉开长长一道白瀑,落在杜子彬鞋边。杜子彬弯腰捡起。

“瞬息万变!”杜子彬说道,“尹公,前几日我还正为宁邑的气焰忧愁,而今看来,支持秦郁的逆党不过是在自寻死路,是争着抢着要往这张白帛上挤!”

尹昭道:“怕还挤不下,据星宫情报,南北更有千人之数,曾想要倾向于他。”

何时道:“恭贺尹公,大功将至。”

杜子彬深吸一口气。他总算明白过来,何时之所以发笑,是因为嗅着了血腥。

齐国参战,意味着合纵攻秦之事就不光是打雷,还要下雨。魏国危弱,得罪不起强秦,然而齐国稳居东方,地大人稠,技击之士数十万,是更加有力的靠山。

而没有邦府保护的秦郁,就像失去大树屏障的娇嫩花朵,无疑会被碾为尘泥。

想清楚这些,杜子彬不禁浑身战栗,昔日芰荷楼耻辱历历在目,他想要报仇。

“尹公,秦郁的消息不会比我们迟太多,万一他跑了,当如何?”杜子彬道。

“论剑未果,他不会跑,性格使然。”尹昭道,“我也不指望他回大梁,只待王上出殡,公子嗣继位,合纵的大军攻到函谷关,我们包围宁邑,他插翅难逃。”

杜子彬道:“届时……”

尹昭道:“我再与他论剑。”

“尹公英明。”何、杜齐声道。

※※※※

这日之后,雪越下越大,各户门窗紧闭,魏都大梁陷入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。

只有嗅觉敏锐的人能察出危险。

犀首、惠子相继进城。

邦府门庭冷冷清清。

风向变了。

在宁邑的剑器仍差二百之时,申俞已经往惠子的府中跑了七次,七次,他的老师均将他拒之门外,只因听其余门生说,他在河东沦陷之后与相邦仪往来甚密。

申俞听着同门的笑语,脑海浮现的不是犀首与老师共创盛世的画面,而是被撕扯成两半的魏国,西边**在秦狼的獠牙之下,东边却还在做着狂妄的霸主梦。

他不忤逆,只想让更多人清醒,兼司空府对冶业的改制还在进行,他不能退。

雪夜,一盏昏黄的灯光朝他靠近。

申俞摘下兜帽,见是一位同门。

“怎么样?”申俞忘记行礼,急急地握住对方的手,“老师还支持犀首行合纵之策么?你定替我劝一句,犀首只以拨弄风云为乐,只把魏国当作他的猎场!”

“申师兄。”

同门的目光晦暗。

申俞道:“有话直说。”

“人为腾达,叛一次算有种,可若叛两次、三次,那就是不要脸。”同门道。

申俞道:“管不得,你让我进去。”

“子非鱼!”同门推开申俞,手中灯火摇曳险些熄灭,风雪在二人之间低吼。

申俞微怔。

“老师他……”

“申师兄,老师离国之后,曾在濠梁与子休开怀辩论,老师问子休,‘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?’,子休反问,‘子非我,安知我不知鱼之乐?’,老师气得脸都红了。”同门顿了一顿,苦涩笑道,“可在我眼中,那是老师最快乐的时光啊,此刻,他躺在榻上,手脚冰凉,全身没有一处不受风雪的折磨,你还忍心打扰他吗?你既然在河东便已背弃老师的主张,此刻,就让他省点心罢。”

申俞眼中酸涩,低头揉了一下。

“这是老师让我给你的。”同门从袖中捧出一只羽毛肮脏,奄奄一息的黄雀。

申俞接来,再说不出话。

此刻,他望着惠府中隐隐的灯华,觉得自己就像这一只黄雀,雀儿的羽毛一旦受损染污,它的生命也就快要走到尽头了,而他又如何能甘心?!他不甘心。

他不愿丢弃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的芸芸众生,即使背离师门,他也要走下去。

申俞离开了惠府。

他决定冒着生命的危险,为远在宁邑的,正为冶业点亮希望灯火的桃氏递去消息。他知道秦郁的剑从未有过败绩,只是这一次,他仍担忧秦郁的剑不够刚强。

※※※※

青龙与应龙鏖战一冬,终于在新年旧岁交际的那一日,迎来了重铸的千剑。

炉膛之中火焰熄灭,如大地叹息。

“宁邑桃氏!砥砺开刃!”

一声声呐喊传遍冶区。

千刃如镜,映着欢喜团圆。

众人鼓舞,冶署门前打起金色的铁花。

宁怀率武库军官前来验收,千剑无瑕,与旧剑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,众家都说神奇。秦郁笑道:“宁郡守,不是说朱雀显灵么,那这回又怎么说。”宁怀无言以对,一张方脸被铁花携带的热浪熏烤得红彤彤的:“我对不住你,秦司空。”

铁花是因铁水有余,石狐子好斗,便号五坊比赛,看谁能甩到山腰那棵青松。

秦郁高兴,所以也放纵。

青松横在他们的头顶,看似很近,实则还隔着百尺,那金花从竹鞭子甩出,飞不到一半就遇雪凝固坠落,即使是坊中体格最健壮的大力士都累得气喘吁吁。

竹茹的砺坊刚磨完剑,工人体能还没恢复,也就只能和姒妤的拐杖为伍。佩兰、丰、果先生,整个炼坊被鹤壁缠着,被说成是耽于美色,自然也争不得头筹。

能和石狐子一较高下的只剩剂坊。

“毐师兄!你不行啊!”

石狐子蘸着铁水,一路托着光尾,眨眼间跃上砺石,一挥臂,金花飞上松尾。

一次比一次高。

毐来来回回看了三遍,终于抽出竹鞭,决定应战。只见他把坩埚拔起抱在怀中,步伐稳重而准确,沿山壁接连登上数根树枝,将近之时,他猛地出鞭抽松枝。

铁花逆雪而行。

松木震了一下,雪点纷纷滑落,露出挂好的竹筒,刹那之间,气流爆散开来。

金水如雨,光耀四方。

“好看!”石狐子道。

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着金光。

因辛勤劳动而酿出的喜悦在这一刻得到彻底释放。断剑之泣永远成为过去。

正是这时,一道消息传至秦郁手中。

“先生,你快看,它们还是热的……”石狐子捧着一抔散落的铁珠子跑过来。

“先生,怎么了?”

石狐子的笑容戛然而止,因他看见,秦郁手中的竹简很长很长,字很多很多。

“没什么大事。”秦郁莞尔一笑,缓缓卷起竹简,“青狐,你送我回房休息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《资治通鉴》(柏杨白话版)

公元前三二一年:韩国宣惠王(名不详)打算把国家大权分授给公仲、公叔,征询缪留的意见。缪留回答:“千万别这么做,晋国专用六位国务官,而国家终被瓜分;齐国国君姜壬用田恒、阚止,而终于被杀;魏王用公孙衍(犀首)、张仪,而西河丧失:而今大王对二人同时并用,形势很明显,力量强大的一方,一定广树党羽。力量弱小的一方,一定结交外国。高级官员中有的结成死党,不买君王的账,有的外找支援,主张割让土地,你的国家恐怕危在旦夕。”

公元前三二〇年/魏惠王后元十五年/齐威王三十九年:齐威王田因齐逝世,子田辟彊继位,是为宣王。

公元前三一九年,魏王国(首都大梁〔河南省开封市〕)惠王魏罃逝世,子魏嗣继位,是为襄王。孟轲晋见魏嗣,出来后告诉人说:“看他的模样,简直不像是一个君王,对他无法产生敬意。他一直在那里发呆,却忽然间发问:‘怎么才能获得和平?’我说:‘等到天下统一。’他又问:‘谁能统一?’我说:‘不喜欢杀人的人能。’他又问:‘谁愿意让他统一?’我说:‘天下所有的人都愿意。你可知道田里的秧苗?七八月间如果大旱,秧苗一定枯槁。可是天际渐布乌云,降下充足大雨,秧苗就青绿一片,生机再起。在这种情况下,谁能阻止?’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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